平遥国际摄影大展是世界上最大的混合型摄影展。所谓混合型摄影展,有几个特点:大师与新手共展、当代与传统并置、策展与自导同台。平遥大展的一直是不厚名家、不薄初学。正因为如此,17年间从平遥走出来许多默默无名的摄影师和策展人,他们从这里成长、成熟,以至于更广的天地。
由朱莉娅策展的《殊归同途》第2回,位于柴油机厂B6展厅。她选择四位中外摄影师关注下的上海,其中分配给利兹.辛格丽Liz Hingley 的展线很短,作品也只有七八张,尺寸也不大,粗略看过,很容易漏掉这组精彩的作品。她的照片,表面上看去很温和,没有张扬的东西,细细咀嚼才会有感受到很强的穿透力,尤其是照片之外的隐喻及背后的洞察。
这组专辑叫《上海神圣》,探讨城市教和现代化融合的问题。当我对她作品产生兴趣的时候,自然就会关注她的简历:2007年英国摄影硕士毕业,2012年获得社会人类学硕士,2013年以社会学访问学者来到上海。后来又成为大学哲学和荣誉研究员。
她来到上海之后,仅仅3个月时间,将目光放在上海地铁各条线的终点站,就在终点站外围几百米的地域进行拍摄,和过去摄影师来中国选择大范围的采集照片刚好相反。很快《地铁终点站》就被出版了。
我最早在三年前见到《地铁终点站》这组作品并推荐给朋友,直到这次在平遥,才把这二组作品联系起来。利兹.辛格丽极其擅于从普通场景中提炼一个社会的整体变革和文化特征,她的照片告诉我们:所有宏大的时社会历史都是由一个个小小的细节组成。如果你要认知一个社会,不必在大事件或大运动中,它的缩影一定会投射在日常的某个角落处,摄影的洞察力指的就是这个。
这样的洞察力如何获得呢?回头看利兹.辛格丽的简历,十年前的摄影硕士毕业,并没有产生什么摄影成就,而她后来的社会人类学专业和哲学研究,才是真正帮助她提升摄影水准的关键。如是讲来,就是我们常常说的“功夫在诗外”,当然,诗外功夫不一定就去读一个什么专业。
摄影专业本身只是一个工具,它不能确保你成为一个优秀的摄影师,充其量是让你拍到一张没有明显缺陷的照片。而专业摄影是借助摄影媒介来研究摄影之外的问题,恰恰是能帮助你完成摄影的。你必须花更多的精力去研究拍摄对象,在拍摄过程中,差不多能成为这个领域的研究者,甚至是专家,你才有可能获得看似平常,却又很深刻的摄影作品。
郑知渊的《上海面目》,早在2011年就曾经获得当代新锐摄影师称号。之后好像并未广泛,也没有引起理论界的足够重视。这次在平遥再次观看,依然非常震撼。个人觉得他的作品价值远远被低估了。
关于他这组作品所要表达的社会意义,作品中写道:城市规模越来越大,城市内在结构也越来越繁杂,形成了万花筒般碎裂缤纷的城市,难道这就是城市的本来面目吗?他描述的很到位,这里就不再赘述。之所以说他被低估了不在于作品所阐述的社会意义,而是他独有的视觉语言:影像构成美学。我从来都不赞成用构图这样简单的机械方式去评价任何一位摄影师的作品,即使是初学者,用构图去分析和指导他们上,也是有害的。往往就此了很多有天才的摄影师。
和构图概念不同的是构成。构成是摄影师内在认知驱动,并通过因素的结构而成就了影像的某种意义。比如历史上意大利的弗兰克?方塔纳。能够被称为构成主义者的摄影家非常之少,原因是用构成美学形成鲜明特色的标杆者很少。经过摄影师的构成,形式就是内容,内容就是形式。构图则相反,过分的强调某种既定的摄影形式,非常呆板僵硬。
郑知渊作品中的构成是:物物混杂、空间压缩、色彩繁多。但是,你一眼看上去,浑然天成,没有牵强之感。他的构成美学和其它摄影师样式都不相同,比较罕见,有必要引起业内重视和研究。
我们大多数人都见过摄影中的极简主义美学,很少见过极繁主义美学,这就是郑知渊的动人之处。所以说,他是被低估的新构成主义者,这个提法也可以放在国际范围内考察。
由蒋蕾策展的摄影师荆宏的《朝鲜半岛》,个人认为是本届大展中极为出色的作品。从展览标注的拍摄时间来看有一定的跨度和持续性。荆宏的拍摄全部从日常入手,捕获生活化的片段,每一个镜头都体现朝鲜半岛在特殊背景和体制下的状态。
荆宏的照片也是属于那种没有脾气的照片,如同浅浅的溪流,声音不大,却很迷人。他应该是旅行者的身份去拍摄的,照片简单到就是几个孩子在玩耍、一群大人在看戏、下走过的士兵、服务员在前台。但这样的场景和人物活动,都是社会体制和半岛局势形成的烙印。需要有眼光的摄影师才能够按下快门,普通的摄影师都不以为然。我们很熟悉马克·吕布、阿诺德和阎雷等摄影师对中国的观察,都是以普通旅行者身份,在中国走走看看。并没有任何走到某种特殊场景中。他们的美妙之处,是把我们所忽略的细节拎出来,组成了我们国家的生活和社会发展史。今天非常惊喜的看到荆宏同样有娴熟的国际化摄影语言,来叙述中国之外的人文,他的这种深入浅出的表达能力和观察方法,以前只能从摄影师对中国的拍摄中看到。显然荆宏和摄影师同样优秀。
现在中国有很多摄影师经常去国外拍摄。拍回来的照片,仅仅是换了外国面孔的中国民俗。缺少了本土化的内容,始终停留在形式的表面。
所以,中国摄影的国际化,不光看有多少国外摄影师来中国参展和,必须将它化为中国摄影师的观察能力和语言表达,才是真正国际化。另外一点,中国优秀的摄影师就是国际化摄影师,需要有勇气来肯定。
摄影术发明以来,拍的最多的就是人。桑德拍了人;弗兰克拍了美国人;拍了国人;李政德拍了新国人。总的来看。拍一群人比拍一个人容易,因为人多可以组合画面。拍一个人比拍一张脸容易。因为一张脸,除了五官之外,别无选择,你必须找到五官之外的神韵。
拍人最难,加上大师们已经建立的山峰,容易受到视觉经验的。总有人敢于挑战,马库思.莱昂的《我们巴西人》,从人种学角度来突破。他给每一位拍摄对象提取吐液,进行DNA鉴定得出基因的分布情况,在照片的右边标注基因来自美洲、欧洲、非洲和亚洲的比例等检测数据。属于研究型的摄影。他的作品最终是要解决自己“我从哪里来”的问题。他的影像具有强烈的庄严感。并在拍摄对象最平静、没有干扰的一瞬间来按下快门。《我们巴西人》也是本届平遥大展出色的展览之一,用最低的成本,把空间和照片比例关系处理得很和谐,视觉焦点又明显。
弗兰克.罗迪克在《无名的我》中利用点阵法,勾勒出一个既是我又非我的形象,他的照片表达人类能否存在以及起源和归宿问题,也就是“我是谁”的问题。
以上两位摄影师都对司空见惯的对象进行了自己的哲学思考,才有了不同于前人的照片。所以拍什么不重要,拍成什么很重要。拍成什么,完全取决自己的思考。
方小马拍摄的《人民》,在本届大展中得到许多人的共鸣。不仅是摄影人关注,非摄影人也同样关注这段历史。一位80后女生一张张拍下来,告诉作者:常听父亲讲起人民的故事,今天在这里亲眼看到了,好激动,所以把照片拍下来给父亲看。
虽然《人民》是由我策展的,是中国文化和历史摄影展的第3次延续,我并不忌讳在这篇评论性文章中专门谈起人民。那是因为文献摄影被忽略太久了。尤其是在拥有几千年历史的国家,摄影师有责任用摄影来记录历史和传统文化。记录是摄影的。无论当代摄影如何发展变化,这个一定会长久的存在着。方小马的照片体现了这个。这些影像从人民的起源开始,通过背景、前奏、成立、运动、退出、今天和社员总共七个篇章来呈现。《人民》摄影展,最重要的在于让我们记住历史,并引发我们对于这个时代,如何建立和谐生活、解放生产力和优化土地政策的深层次思考!
摄影在过去相当长的时间内一直担负着记录社会变迁、提出各种问题、某些社会现象,这是摄影的当代属性。在中国有太多的历史和文化积淀,需要用文献的方法记录完成,这一块属于摄影的文献属性。
目前专门从事文献记录的作品数量相对比较少,历史文化类的照片不仅摄影人愿意观看,大众也愿意观看。中国的摄影,经过各种实践之后,面对富有朝气的摄影格局,需要一个新的突破口。文献摄影为打开一扇窗,面对这个新方向,你准备好了吗?
记得在15年平遥展之后,写了一篇感想,文中提到张克纯的《北流活活》在阿尔勒获是景观类摄影的终结者。这二年各类展览中,景观类的作品确实是少了。过去的景观摄影,基本上以性为主,因为三十年来中国的经济迅速发展所带来的问题、住房问题、人流车流问题每个人都会遇到。
摄影师的社会景观与自然景观摄影开始的比较早,目前也不太强调这个类别说法。吉米.斯蒂林斯带来的作品是,变迁:可再生能源和基础设施。他没有大规模的建设,也没有直截了当的,而是提出优化意识。因为,人类发展的脚梦见钱被盗步无法,什么时候接近自然承载的极限,无法知道,摄影师的忧患意识使得他愿意分享照片,用自然之力来解决人的问题。丽贝卡.诺兰的《美国小道》看到80号公的神奇景色,这些景色是自然与人工的统一,她的景观摄影更加抒情。
二位摄影师的作品,给我们的是,景观摄影虽然已经过了高峰,但摄影师对景观的见解仍在深入,我们完全可以超越单纯的,既然人为景观不可避免,那么我们是否可以用忧患意识来化解人和自然的矛盾,在景观摄影中找到更加宽容的角度去解读人与自然的关系,并对人与自然的和谐提出建设性意见。
首先是能够获得最大的参与度和观展群。平遥大展每年参展的摄影师大约在2千人左右;作品有3万多张;保守估计观看人数有5万人次以上,加上平遥及山西本地,观展人数应该更多。一个展览如果没有人观看,就和拥有一个大客厅而没有客人一样。其二:是最好的摄影课堂。平遥大展的作品,从入门到高级;从、商业、风景到实验;从国内到国际;从学院派到先锋派;应有尽有。如果诚恳、用心、仔细看完一次展览,慢慢体会并做好笔记,那就是最完整的现实版课堂。可以肯定的说,如果在平遥待3天,抵得过普通的3年学摄影。
其三:平遥大展是最好的策展地、评论地、吐槽地和地。因为场地的千差万别,锻炼了策展人对于作品陈列与空间关系的掌控。因为作品的品味不同,做评论的可以任意选择标的,进行充分的解读和评价。又因为上述两条,每一位摄影人都可以把酒临风,侃上几句。可以赞美也可以。换现在的说法就是:吐槽。吐槽就是评判,有评有判,岂不美载。吐槽是人性的基本需求之一,所以才叫一吐为快,心理舒服。吐得不好,一阵风吹走了;吐得好,对他人有益。
其四:因为你的作品和别人面对面,才会遇见志同道合的朋友。许多时候,摄影圈好友相隔千里,无法相见,都是因为平遥大展,千里之外的朋友,甚至是同城而很少相见的熟人都有可能在这里相遇拥抱。没有哪一个地方,能像在平遥古城的大街上和拐角处,能遇见这么多的老朋友。